我们去了辽宁朝阳，并和冬泳怪鸽一起喊了“奥利给”。
2020-01-13 00:00:00
文章来自 | 差评
去年是 “ 土味视频 ” 全面爆发并且攻占全网的一年，无数人在土味视频中找到了自己的快乐，甚至让央视节目主持人都说起了 “ 土味 ” 的口号。
而最近让这个口号火起来的人，是一位叫 “ 辽宁朝阳冬泳怪鸽 ” 的快手主播。
在屏幕前，他神采飞扬，打着快板，说着正能量语录，总是在早晨四点开直播，吃着自己做的 “ 老三样 ” ：大枣枸杞小米水饭。
屏幕前的他是 “ 冬泳怪鸽 ” 、是 “ 巨魔战将 ” 、“ 奥利给大叔 ” ，那么在屏幕后他又是什么样子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和同事决定去辽宁朝阳亲自看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我们看到了不同的人对于冬泳怪鸽不同的看法。
从杭州去辽宁朝阳，首先要飞到沈阳，然后再坐火车过去。
由于是半夜的火车，大多数乘客都在睡觉，好在吸烟区总归还是有几个受不了烟瘾挑逗的乘客在吞云吐雾的。
听他们聊天内容时我注意到，其中有两个人恰好是朝阳本地人，我就问了问他们认不认识 “ 冬泳怪鸽 ” 。
“ 当然认识，快手上那个嘛！” 其中一个年轻人对我说。
话匣子一打开，不需要我引导，他们就说了很多关于冬泳怪鸽的事，比如冬泳怪鸽姓黄，曾经是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偶尔也去当婚庆主持，后来开始冬泳，不管冬天夏天都穿着个裤衩推着自行车上街，整个朝阳都知道他，以前快手简介上还有自己联系电话，在他没那么火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唠嗑都可以。
这个年轻人就说他自己和怪鸽打过电话，只不过现在打过去基本都不接了。
我问 “ 那你们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 这人挺有才的。” 他俩做了个总结。
早上六点多，我和同事抵达了朝阳南站，这时候恰好是家长们送孩子去上学的时间，我们顺道问了几个家长认不认识冬泳怪鸽，和火车上那两个人告诉我们的不一样的是，好多人都不认识他。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认识的是网上的 “ 冬泳怪鸽 ” ，但是对那个 “ 穿着裤衩在街上走来走去的人 ” 却都是有印象的。
其中一个家长对我们说，偶尔遇到也会停下来围观一下，但是基本上很快就会带着孩子离开，因为 “ 怕孩子被传染（ 他的不正常 ）” 。
随后我们来到了大凌河，这里是冬泳怪鸽冬泳的地方，到冬天就会结很厚的冰，人走上去都没事，甚至还有冰上乐园。
我们问了老板娘同样的问题，老板娘说她每年都在这儿摆摊，当然知道，还告诉了我们她印象里冬泳怪鸽游泳的地方，说起冬泳怪鸽，老板娘觉得他每年都冬泳，身体很好那是没得说，只不过只穿个裤衩到处走有点影响市容。
我们循着老板娘指引的方向去看了看，可能是来得太早了，冬泳怪鸽并没有出现，由于火车上很颠簸而且闷热，我俩一路上都没睡，于是我们决定先回酒店睡觉，醒了再来。
下午我刚起床，就看见同行的同事一脸郁闷，问他原因，他说冬泳怪鸽今天去了大凌河冬泳，而且就在我们回去后没多久发的视频。
怪鸽一般每天就只会去河边一次，所以今天我们肯定是找不到他了。
我俩出门问了几个出租车司机，他们都表示知道冬泳怪鸽在什么地方游泳，但他们说的地点虽然都在大凌河边，具体位置却各不相同，一时间我俩也没法确定到底在哪。
而且提起冬泳怪鸽，他们都说这人 “ 有才 ” 、“ 身体好 ” ，评价都还不错。
最后我俩决定第二天早上直接去怪鸽老家附近蹲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第二天我俩一大早就来到了冬泳怪鸽家所在的区域，这里属于朝阳的郊区，有很多小路，我们也只是知道大概是在这片区域，不确定具体的地点。
经过一番打听后我们确定了怪鸽家里的位置，由于之前在他的视频里听他说过他在家 “ 在家不接受任何客人拜访，否则后果自负 ” ，我俩都有点怕，想了想先去找了他的邻居打听打听情况。
第一位老大爷和我们说了说怪鸽以前的事情，比如他 “ 从小就在这边长大，小时候成绩还挺好的，就和你俩差不多大的时候，是自己考的老师，学历也中，口才也中！”
曾经怪鸽是村里小学的体育老师，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辞退，拿了三万块钱。
之后也去讲过相声、当主持人，因为这些经历所以会打快板，唱歌，至于是不是曲艺协会成员就不知道了。
他是十多年前开始冬泳的，在那之后他才变成那个成天穿着裤衩推着大二八上街的 “ 怪人 ” ，不过平日里见到也会打招呼，不像视频里那样面目狰狞。
另外他还提到，怪鸽40多岁了，至今未婚，家里有个老父亲以及先天性智力障碍的弟弟。
老大爷说，“ 他要是不整怪鸽这玩意儿吧，大家婚礼有啥事儿啥的都会找他，现在整了这个怪鸽啊，大家对这玩意儿就都有点儿想不通。主持婚礼好歹在大家眼里是个正规职业，他这怪鸽又闹又扰的，穿个裤衩上街，影响不太好。”
村里有人支持他去当 “ 网红 ” ，也有骂他的，有人还在村口贴小字报骂他。
在我们采访时还有几个村民路过，我们原本想问问他们对于怪鸽的看法，但他们似乎都不太乐意说，并且很快就离开了。
我们采访的第二位老人就住在怪鸽家对面，他就没那么委婉了，一听说我们专程从杭州跑过来找怪鸽，直接就我们说 “ 你们别去找他，采访不到的，多少人来找他都给他赶出来了。”
他说， “ 做了十几年邻居，都不乐意和他家有太多来往，正常人谁和他家来往啊？”
“ 您觉得他不正常吗？” ，不正常这个形容可比另类要严重多了。
“ 我觉得他不正常。”
“ 您是觉得他穿个裤衩上街不正常？”
“ 是啊，你说这天气咱们穿这么厚还冷呢，正常人谁光着腚就上街去了？而且当教师还让学校刷下来了，你说他正常不正常？”
当我们说想上门去采访他时，老大爷说，“ 前阵子有个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过来找他，进门后被他爸用铁锹给赶出来了，你们去惊动他干啥？”
随后我们去怪鸽家门口看了看，大门紧紧关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老人告诉我们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门了。
我俩拦了个出租车打算去找怪鸽，路上照例和司机师傅聊了怪鸽，他说他经常见到怪鸽，他说怪鸽似乎是 “ 受了什么刺激 ” 才开始变成这样的，还说以前怪鸽在路上很好找，因为以前经常不穿衣服，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穿衣服，混在人堆里也没那么好找。
司机师傅说他和怪鸽有过交流，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觉得就和普通人一样，就是说话有点 “ 直来直去 ” ，平日里开车路过他还朝你招招手，人还是挺随和的。
到了河边，我们一路寻找，还是没找到怪鸽在哪。
问了问河边景区的工作人员知不知道怪鸽在哪，他们上来第一句话居然是 “ 死了！” ，吓了我们一跳，后来才知道他们的意思怪鸽有个号被封了，意思是他在网上死了。
而且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怪鸽去年游泳的地方，今年被他们赶到 “ 二道坝 ” 去了。
他们对怪鸽充满了嫌弃，“ 成天就会走个鸭子步，看看他都冻成啥样儿了？”
最后我们多次和工作人员确认之后，终于找到了怪鸽平时游泳的坑，确实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工作人员还告诉我们，怪鸽把他用来敲冰用的棍子藏在了附近的公厕门上方，我俩去看了看发现确实有木棍放在上面。
只不过这天怪鸽似乎没有来冬泳，我们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这是最后一天了，虽然热心的工作人员要了我们的号码说怪鸽来了就会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还是有点不放心，决定亲自过来蹲守。
我们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大概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负责盯着厕所的同事大喊一声 “ 他来了！”
怪鸽拿着工具，朝着我们，哦不对是朝着河边一步步走来，怪鸽个子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五左右，面目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并没有像视频里一样咬牙切齿的，而且也不像之前那样只穿着裤衩，全身都包的挺严实。
他主动和边上的人打招呼，边上的人说 “ 干就完了是吧！” ，他回了一句 “ 干就好了！” ，对于我们的拍摄，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还朝我们招了招手。
随后他走到了河上，开始破冰层。
当我们询问他是否可以靠近点拍摄时，他和我们说可以，并且还提醒我们 “ 下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掉下（ 水里 ）去。”
他一边凿着冰块，一边和我们聊天，他说自己是本地冬泳队的，这冰必须每天都来破，不然时间久了就凿不动了，而他从 2007 年开始冬泳，到现在已经坚持了十二年了。
随后边上又来了几位老哥，看样子也是拍快手的，在他们和怪鸽的互动中我们了解到，他们基本上天天都会来拍怪鸽的视频，然后上传到自己的账号上。
其中一位似乎和怪鸽很熟悉，称赞怪鸽说 “ 你这粉丝涨的太疯狂了，今年一年涨了一百多万啊。”
怪鸽对此的看法是 “ 我不稀罕，爱谁谁，它涨就涨，不涨就不涨，顺其自然，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不以为然 ” 。
随后他突然说了段正能量语录 “ 因为我深知，这个宇宙是无极限的，宇宙间的财富我们是挣也挣不完的，没毛病吧？干就完了，奥利给！”
处理完碎冰之后，冬泳怪鸽就开始进行冬泳的准备工作了，对着自己摆好位置的手机喊出了 “ 1月3日，冬泳继续！” 之后就下了水。
池子里的水很冰，我们刚才感受过，我同事把手伸进去几秒钟后就冻得受不了了，但是冬泳怪鸽还是坚持和往常一样潜了六次。
做完这些后，冬泳怪鸽就收拾东西去了公厕换衣服，我和同事还有边上几位老哥都跟了过去。
我和同事的本意是想私下和冬泳怪鸽再聊聊的，毕竟经过刚才短暂的接触，我们觉得他人确实还是挺随和的，这个提议应该可以成功。
但冬泳怪鸽一出来，边上几位老哥就让他和我们合拍视频，还让他念了那段成名语录 “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 。
所以我俩就和他一块儿拍了段视频，一起喊了 “ 奥利给 ” ，好似两个憨批。
拍完后，他们还让我俩单独和他合照，又要怪鸽送了我俩每人一段语录，权当是祝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
这个过程中，他们全程保持着拍摄，好像是在看某种珍惜动物，我和同事都非常尴尬，真不知道怪鸽天天面对这样的围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到后来怪鸽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拍完之后就说有事处理跑远了。
由于这天中午我俩就得启程回杭州，所以想要再找怪鸽一次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不过好歹这一次来算是见到了怪鸽本人，也不算全无收获。
这一路上，所有知道冬泳怪鸽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大部分的路人对于怪鸽的看法都是比较正向的，都觉得他身体健壮、有才华、为人随和，也就是穿裤衩上街这个事情比较不雅而已，这也是我和我的同事短暂接触怪鸽之后的看法。
而对于很熟悉怪鸽的邻里乡亲来说，他们都觉得这个人 “ 不正常 ” ，干的也不是什么 “ 正经行当 ” ，以负面评价居多。
至于剩下的一类人则是那些本地拍抖音、快手等视频的人，他们在怪鸽成名后就以拍摄怪鸽的视频为主，把怪鸽当成了自己涨粉的工具，就好像那些追着 “ 流浪大师 ” 沈巍拍摄的人一样。
怪鸽其实只是一个想要跳出那种一眼望得到头的农村生活的人，他不想像自己的邻里乡亲一样就这么过下去，所以他选择成为 “ 冬泳怪鸽 ” 。
在村人眼里，找个安稳的工作、娶妻生子才是 “ 正常 ” 的生活，而怪鸽在拍视频时故意扮丑，哗众取宠，裸奔上街，这些行为都是无法被认可的。
这其实只是发生在东北的快手潮流与传统文化观念的激烈碰撞中的一朵小火花而已。
也是因为这个选择，导致了他被邻里排挤、被旁人异样的眼光所注视，被人说他是疯了，是傻子，拍视频拍到 “ 潮种 ” （ 类似傻X的意思 ）了。
可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不会去考虑他人的想法，就和他在自己视频里说的一样：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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